杨良成说会计文化 - 财话红楼之-变卖资产换现金

贾府的衰败，不是一天两天突然就衰败的，先是出多入少，吃尽了老本，内里尽了，然后又通过抵押典当来换取现金，维持整个家族的运转。详见：抵押典当换现金。但随着收入的狭小，而开支的巨大，终究难以为继，不得不变卖资产来换取现金，以维持运转。

第一百零六回中，宁国府被查抄，贾赦贾珍贾蓉都关了进去，账房内实在无项可支。王熙凤也是一无所有，贾琏况又多债务满身，贾政不知家务，只说已经托人，自有照应。贾琏无计可施，想到那亲戚里头薛姨妈已败，王了腾已死，馀者亲戚虽有，俱是不能照应，只得暗暗差人下屯将地亩暂卖了数千金为监中使费。

从“暗暗差人下屯将地亩暂卖了数千金为监中使费”中可以看出，贾琏应该向上面汇报的。但他未汇报，只是暗暗差人，隐瞒着进行的。前面他向鸳鸯说情，将贾母的金银家伙借出来，抵押个几千两，暂时先用着，后来有了收入，再赎回来。这和前面的抵押典当完全不是一个理了。卖出去的田地，再要买回来，比抵押典当出去后赎回来要难得多了。

为什么不汇报呢？一则是要汇报，也就贾政、王夫人、贾母三人。贾政不知家务，都委托给了贾琏，要他处置；王夫人是管内的；贾母是老太太，大家都只要哄着她高兴，哪敢将这事去麻烦老祖宗？何况老祖宗听到要变卖祖宗资产来换取现金，不气个半死才怪呢！所以贾琏只能暗暗差人去卖田地。

贾府没落到需要变卖资产来换取现金度日，除了大讲排场与虚荣，不知节俭外，管理不善也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读者可详见：王熙凤财务舞弊；舌尖上的大观园；上梁不正下梁歪；贾珍败家来得快等篇章。

正是贾府的当家管理者腐败贪婪，上梁不正下梁歪，导致下人们也是有样学样。贾琏暗暗差人去卖田地，如此一行，那些家奴见主家势败，也便趁此弄鬼，并将东庄租税也就指名借用些。这正是墙倒众人推，在贾府最危机的时候，这些家奴们的作法无异于落井下石。

贾府中的林之孝算是一个有良心的管家（详见：银库账房林之孝），早就跟贾琏提醒，要他注意节俭，裁撤下人，贾琏明知林之孝之言有理，只是为了不得罪人，而未实施。贾政问起历年居家用度，共有若干进来，该用若干出去。看了账簿，所入不敷所出，又加边年宫里花用，账上有在外浮借的也不少。再查东省地租，近年所交不及祖上一半，如今用度比祖上更加十倍。看了这些，只知道指责贾琏，无计可施，急得跺脚道：“我如今就要省俭起来，已是迟了。”（详见：贾政当家不理财）

从财务管理的角度分析，贾府至少还可以在以下几个方面进行管理与控制。

一是大力清收。“账上有在外浮借的也不少”，这些钱是谁借出去的，责任人是谁，能否清收？是否可划归到当初担保借款人的名下，责任到人。

“再查东省地租，近年所交不及祖上一半”，田地还是那些田地，为什么所交地租就不及祖上一半了？是谁同意减免的？或者收的租子到哪里去了？还是下欠着未交？是否需要清收？如果清收下欠的地租，是不是需要交叉轮岗，另派新人去查账清收。

“那些家奴见主家势败，也便趁此弄鬼，并将东庄租税也就指名借用些。”东庄的租税，是谁同意借的，就应该由谁来收回。而且还是指名借用，也就是说，应该并没有真实的借款用途。何况要借款，也是主子借，哪里轮到家奴来借款了呢？自然除了清收外，还要加大查办的力度。

二是严格降费。“如今用度比祖上更加十倍”，如果采取降费措施，只降到和祖上一致，便可降下十倍的用度。祖上是过了的，为什么子孙们就过不了呢？就要奢靡无度呢？

都说亡羊补牢，未为晚矣。但贾政却是一句“我如今就要省俭起来，已是迟了。”来推卸责任。摆明了，他不知理家，无计可施。

但贾母为什么就实施了呢？贾母吩咐“我们里头的，也要叫人分派，该配人的配人，赏去的赏去。如今虽说咱们这房子不入官，你到底把这园子交了才好。那些田地原交琏儿清理，该卖的卖，该留的留，断不要支架子做空头。”

贾母的裁人措施，就是降费的重要手段。她降费的总原则便是：断不要支架子做空头!

三是加强管理。“那些家奴见主家势败，也便趁此弄鬼，并将东庄租税也就指名借用些。”前面的措施中就有清收一项，这些家奴借的钱，肯定在清收之列。

同时必须加强管理，堵塞漏洞。堵住家奴们弄鬼的路子是当务之急。借用应该只是家奴们趁此弄鬼的手段与伎俩之一，他们肯定还有其他投机取巧与钻管理漏洞的手段与伎俩。

四是预险准备。其实，早在秦可卿临终前就托梦给凤姐，要她预设退路（详见：秦可卿预设退路）。凤姐便问何事。

秦氏道：“目今祖茔虽四时祭祀，只是无一定的钱粮；第二，家塾虽立，无一定的供给。依我想来，如今盛时固不缺祭祀供给，但将来败落之时，此二项有何出处！莫若依我定见，趁今日富贵，将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以备祭祀供给这费皆出自此处，将家塾亦设于此。合同族中长幼，大家定了则例，日后按房掌管这一年的地亩、钱粮、祭祀、供给之事。如此周流，又无争竞，亦不有典卖诸弊。便败落下来，子孙回家读书务农，也有个退步，祭祀又可永继。若目今以为荣华不绝，不思后日，终非长策。眼见不日又有一件非常喜事，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要知道，也不过是瞬息的繁华，一时的欢乐，万不可忘了那‘盛筵必散’的俗语。此时若不早为后虑，临期只恐后悔无益了。”

秦氏所说的两件事，都涉及到钱。祭祀，无钱粮；家塾，无供给。如果放在现在，相当于两件民生大事，一是养老；一是教育。这是考虑贾府在遭遇到最极端危险时候的应对之策。但秦氏之忠言，凤姐何曾听得进去，结果她积积攒攒的七八万金，一朝而终，全被查收。贾府也未考虑秦氏所说的退路中的养老与教育之事。相反，依然还在讲着排场，体面与虚荣。

有了此次被查抄的教训，贾府应该深刻领悟预险准备的作用了。秦氏所说的养老与教育，只是预险准备中的两个方面，贾府的预险准备，还可以从多方面考虑。

作者：杨良成 来源：中国会计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