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药影评｜电影《回归》：蹲下来，顺着伊凡的视线看出去

文章作者：毒药君

（这张剧照大概能一语概之《回归》是一部什么样的电影）

尽管《回归》是俄罗斯导演安德烈·萨金塞夫的处女作，但我先看的，是他的《利维坦》，所以，只好说，在《回归》中，像《利维坦》中萨金塞夫没有告诉我们莉亚是怎么死的一样，《回归》的帷幕慢慢降下以后，我们不知道“爸爸”何以在离家12年后才回归，我们也不知道这12里，“爸爸”都干了些什么，尽管我们比安德烈和伊凡兄弟俩多了一双眼睛摄影机，看到“爸爸”将原计划2天的旅行延长是为了去岛上一处废弃的建筑里挖出一个铁皮盒子。可是，这只铁皮盒子里面藏着什么？哪怕发动机坏了“爸爸”逼着已经非常反感他的伊凡划船也要去岛上，为什么？有多少好奇于这只铁皮盒子的《回归》的观众，就有多少颗不甘的心，因为最终，这只盒子随“爸爸”的尸体和小船一起沉入了大海。

没错，“爸爸”死了。划着小船外出钓鱼的安德烈、伊凡兄弟俩，因为没有按照约定3：30回来而是一直延宕到了7点才回来，外表始终冷然的“爸爸”一定焦急得失去过方寸，所以，一见到兄弟俩，就揍了戴着手表的哥哥安德烈。一路上总是跟“爸爸”冲突着伊凡一怒之下飞奔而去，爬上了先前因为恐高而放弃攀爬的废塔。我们的心比“爸爸”悬得更晃悠，因为影片开始于这样一场戏：伊凡跟哥哥等小伙伴爬上了高高的跳水塔，大家相约如果谁不跳下去就必须甘愿被别人嘲笑为胆小鬼，即便如此，伊凡也没敢跳下去，直到妈妈找来接他回家。然而，到底血浓于水，你看一路上冷到冰点的“爸爸”一路狂奔追赶而来后又心急火燎地跟在伊凡的身后爬上了废塔。为了爬上被伊凡关上门的废塔，“爸爸”抓住已经松动的木条，坠亡。

（这个视角，一定是伊凡的）

因此，豆瓣上电影《回归》小组里，几乎所有喜欢这部电影的观众几乎都在声讨伊凡，这个事实上的弑父者。

可是，痛恨伊凡并不是萨金塞夫的本意。我们仔细观看这部电影，会发现摄影机的视角至少有两种，一种是我们习以为常的客观镜头，还有一种，是伊凡的视角。第21分钟，我们看到的路边的荒草，视点在草的中段；第34分钟，哥哥安德烈在拍照，视点在安德烈的肩头；第69分钟，抱着树枝过来的爸爸十点在他的腰部——三处视点，都是三人中个子最矮小的伊凡的，整部影片中，这样的镜头不少，导演在用这样的镜头语言不停地提醒《回归》的观众，蹲下来顺着伊凡的视线看出去。看什么？看看不管什么原因离家12年后回归的父亲，会在还不懂得隐忍的孩子那里，激起怎样的反弹，那是一种少年的生活里因为长久地缺少父亲而带给他的成长的屈辱。

（平静的画面里，暗藏激烈的冲突

“爸爸”没有按照伊凡的要求准时找到饭馆让他吃饭，事后，伊凡面对丰盛的食物就是不肯动刀叉宁愿挨饿，为什么？

因为多嘟囔了几句被“爸爸”拖出汽车强行让其一个人钓鱼，哪怕被倾盆大雨淋得透潮，伊凡也不求饶，为什么？

乘船去小岛的途中，发动机坏了，明明知道自己不得不听从“爸爸”的指挥和哥哥一起划船，可还不停歇地抱怨，为什么？

因为，伊凡想要通过实现想要吃饭“爸爸”就能满足自己来获得久失的父爱。

因为，伊凡想要通过自己的任性试探父爱的厚度。

因为，伊凡想要通过不停的抱怨，试图唤醒他认定的那一种父爱。

是的，伊凡跟着“爸爸”行走了数天都没有感受到他想象中的父爱。冷而硬，寡言到只要自己的想法、做法在两个儿子那里受阻，就呵斥就责骂就动手……说《回归》是一部表现父子之间紧张关系的电影，我同意。我不同意的是，将父子之间的冲突全部归咎于伊凡，这个在影片中总是挑战“爸爸”的小儿子。你蹲下去，顺着电影中伊凡视线的镜头看出去，就会发现，这个一路抱怨得喋喋不休、总是跟“爸爸”对着干的孩子，其实是在用他的方式试图来唤醒他认定的父爱。可惜，“爸爸”意外死了，就算是伊凡不喜欢的那种又冷又硬的父爱，他也永远失去了，这时，我们听见伊凡第一次主动高呼：爸爸！

（那座废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