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天永说纳税筹划 - 多家企业税收筹划遭上交所问询,凸显税务合规迫在眉睫

编者按：近期，有多家拟ipo企业被证交所问询出税务筹划风险，上市之路坎坷；此外，也有不少上市企业因涉税问题被税务机关查处，披露后影响股价。随着国内市场经济的逐步发展完善，监管也对企业合规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合规，即保证企业的经营和运行合乎国家法律、法规、政策的要求，杜绝违法、违规的情节，控制企业运行的风险。合规对于企业而言意义重大，但由于合规属于“治未病”的阶段，其重要性常被忽视，但企业一旦陷入行政、刑事的风险，轻则被处罚，重则直接关停，使企业面临灭顶之灾。因此，加强合规势在必然，而税务合规，又是企业合规中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本文从企业的日常税务合规和涉税犯罪刑事合规两方面出发，为纳税人开展税务提出建议和展望。

一、税收监管日益加强，企业税务合规迫在眉睫

（一）“央企”合规办法明确要求税务合规

早在2018年，国资委针对央企合规就制定了《中央企业合规管理指引（试行）》。《指引》要求央企加强企业运行的合规性，规避因企业或其员工的在企业经营或业务开展中的违规行为引发的法律责任、经济或者声誉损失等负面影响。尤其是针对一些特定的领域，《指引》第13条明确列举了7项重点领域，要求央企加强合规管理，集中就有财务税务。第13条第（五）项规定：“健全完善财务内部控制体系，严格执行财务事项操作和审批流程，严守财经纪律，强化依法纳税意识，严格遵守税收法律政策”，对央企的财税管理提出了具体要求。

自2022年10月起，国资委为央企制定的《中央企业合规管理办法》正式开始施行。《管理办法》又一次明确提出中央企业应当针对“反垄断、反商业贿赂、生态环保、安全生产、劳动用工、税务管理、数据保护等重点领域”，建设具体的合规制度，加强合规管理。可见，税务合规确实意义重大。

（二）税务合规没做好，面临各种合规风险

企业不重视税务合规，做不好税务合规，都会给企业带来各种各样的风险。

1、拟ipo企业税筹被证交所问询，上市压力大

根据新闻报道，近期有数家拟ipo企业被证交所问询了税收筹划的信息，包括：

（1）裕太微电子股份有限公司在上海证券交易所首次公开发行股票上市，遭上证问询。根据披露的文件显示，裕太微电子的实际控制人在减持少量股份时，并未直接转让股权给受让方，而是注册了一家合伙企业塔罗思，实控人以475.72万元的低价转让给合伙企业，然后合伙企业以12,000.00万元的高价对外转让。

（2）浙江陀曼智能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在上海证券交易所首次公开发行股票上市，遭上证问询。根据披露的文件显示，浙江陀曼智能存在出于为员工降低个人所得税负存在通过供应商走账的行为，此外出于为员工减轻税负，公司实际控制人俞朝杰存在为公司代垫薪酬、费用的情形。

2、公司内部管理不合规，面临税务行政风险

公司内部的财务税收制度应当具有独立性，其会计核算和纳税申报不应收到股东或实际控制人的过多干预。但是，存在一些企业运行不合规的情况，让企业、股东、高管陷入到涉税风险之中，例如：

（1）据新闻报道，2022年10月18日，银江技术股份有限公司在《向特定对象发行A股股票募集说明书（申报稿）（修订稿）》中披露：其2018年收到的增值税专用发票被定性为虚开，仍将虚开发票在税前列支成本被税务局定性偷税。

（2）为股东借款超期、报销股东的个人消费，未按照视同分配股息红利处理。股东、高管、实控人通过私户收款，账外经营，隐匿企业真实的交易情况。

（3）股东、高管的工资薪金通过个人账户付款，逃避代扣代缴个人所得税。

3、企业供应链条把控不合规，刑事风险巨大

企业在货物交易买卖过程中，买方需要取得发票以抵扣增值税进项税额，并在企业所得税税前列支。因此，有的企业通过让他人为自己虚开发票做高成本，有的企业从采购不开发票的低价货物后再购买发票等。这些行为都具有虚开风险，可能构成虚开犯罪。

（三）多家大企业建立税务合规制度

根据中国税务报的报道，已有多家企业建立完备的税务合规制度。如中兴通讯在2017年成立了全球税务遵从委员会，实施了贯穿公司9大业务领域的税务合规管理工作，制定了“《集团税务总则管理办法》《中兴通讯国内销售发票管理规范》《中兴通讯纳税申报管理办法》等9个内部文件”。

中铁二十局集团有限公司也打造了专业的税务团队，加强税务管理，不但加强集团业务的内部合规，也对企业“走出去”提供助力。

二、建立税务合规体系，日常税务合规应当加强

（一）企业建立税务合规的重要性

企业的税务合规，本质上是为了防控企业的涉税行政、刑事风险，企业采取一定的制度手段来把控自身的纳税行为。正如前述，企业如果未能开展日常的、全面的税务合规，将埋下一定的涉税风险。

从实践中来说，除了纳税人主动追求低税负、违规税收筹划等问题之外，合法经营的纳税人也需要开展日常的税务合规。税务合规的开展主要是基于纳税人处于“信息不对称”的不利地位，即税法本身极具专业性，而且变动频繁，这使得一般的市场主体难以全面、高效地掌握和运用税法，从而多缴纳税款或者产生一定的税务风险。此外，基于以下原因，纳税人也需要由专业人士开展税务合规：

1、企业如果想要开展跨国交易、投资的，由于税法的地区性特征，企业对被投资国家的税法生疏，需要税务合规。为了助力企业“走出去”，2018年，国家发改委等七部委了《企业境外经营合规管理指引》（发改外资〔2018〕1916号），其中也要求企业确保经营活动全流程、全方位合规，全面掌握财务税收等方面的具体要求。

2、政府在短期内修订了税法，或者推出了新的税收政策。例如，我国自2021年12月以来，对自然人的投资收益的避税行为展开了全面的检查工作。这需要投资性的合伙企业应对相应的监管。同时，疫情以来国家推出了多项税收优惠，尤其是今年以来的大规模留抵退税政策，企业在适用这些税收优惠时也要注意税务合规，以免误适用税收优惠，或者陷入骗取留抵退税的风险之中。在国外，比如美国出台了《外国账户税务合规法案》（FATCA），要求域外为美国人服务的金融机构向美国政府报送相关税务信息。目前，美国已经与多国签订了合作条约，在这些国家的金融机构及域外美国人需要开展针对性的税务合规工作。

3、企业想要对自身业务展开税务筹划，由于税务筹划的专业性以及对风险的控制，需要开展税务合规。

4、特殊企业的税务合规工作。例如，前述的中央企业应当全面建立起企业合规的机制体制，其中就包括税务合规工作。此外，拟ipo企业也应当开展税务合规，取消、拆除不合理的税务筹划框架，以免被证券交易所问询。

（二）大企业税务合规制度的构建

企业的规模与其税务合规的成本通常成正比。大企业更易受到税务机关的关注，同时采取复议、诉讼等救济手段也会提高企业的涉税负担。因此，大企业更需要采取税务合规。

目前，参考《中央企业合规管理办法》、《中央企业合规管理指引（试行）》、《企业境外经营合规管理指引》以及企业在涉及刑事犯罪时参考的涉案企业合规建设相关规定，企业开展税务合规，主要包括以下内容：

1、企业制定统一、集中的财会、税务制度，确定明确的运行机制和考核、问责内容，避免常见的差错，如漏缴税款、丢失资料等。

2、建立集中的、信息共享的税务合规体系。过去，一些企业对税务合规不重视，例如，专门的内控和合规部门不审核涉税问题，不审核业务模式的涉税问题，掌握专业知识的财会人员无法对业务部门的涉税问题提出建议等。需要将涉税风险预警、管控、制度建设内化为合规审批的一部分，才能更有效地管控企业涉税风险。

3、对于合规风险较高的业务，制定明确的具体制度和专项指南。例如，投资、煤炭、回收、货运、网络平台等领域。

4、对于有跨境业务的企业，对于被投资地区或者国家的税法，应当聘请专业人士进行全面的合规工作。

（三）企业日常的税务合规与培训

除了建立静态的税务合规制度，企业也要建立动态的企业税务合规机制，包括涉税风险识别和预警机制、日常专业的税务健康检查机制、税法疑难问题的咨询服务机制。企业应当聘请专业人士定期对业务进行涉税风险评估，调整不合理的业务模式。对于业务的开展，除了必要的商业性的尽调以外，也应当开展税务方面的尽调，把控供应链质量。

此外，企业也应当定时开展税务合规培训，定时聘请专业人士开展涉税知识科普、讲座，尤其是与企业开展的业务密切关联的部分。尤其是税法的原理、运行，可能存在与财会处理不协调的部分，需要税法专业人员予以指导。

三、实体企业陷入刑事风险，把握刑事合规恢复经营

如果企业未能完善企业的日常税务合规，未能把控涉税风险，导致陷入到虚开、偷逃税的风险之中，企业负责人面临刑事制裁，将对企业带来重大的风险。不过，企业及其负责人还可以通过刑事合规政策，将企业从刑事风险中挽救回来，努力恢复正常经营。

为了落实“少捕慎诉”、“宽严相济”的刑事政策，最高人民检察院推动开展了涉案企业刑事合规整改的一系列工作。从2021年开始的《关于开展企业合规改革试点工作的方案》，到2022年4月2日在“全国检察机关全面推开涉案企业合规改革试点工作部署会”上宣布企业刑事合规政策全部推开，取得了许多成果。在实践中，如果实体企业因为经营不规范导致陷入到逃税或者虚开犯罪的刑事风险之中，对于企业及其雇员而言将是重大的打击，企业也可能因此关停破产。因此，实体企业涉及虚开、逃税等涉税犯罪，积极把握住刑事合规政策意义重大。

（一）涉案企业积极申请检察机关启动合规

刑事合规政策，是最高检贯彻落实中央“六稳六保”政策开展的，其目的是挽救经营状况良好、发展前景良好的企业，将其从违法犯罪的道路上挽回到正当经营的道路上，同时稳定当地的经济发展。因此，如果涉案企业是实体经营企业，可以积极申请启动合规整改。

不过，在4月2日的“工作部署会”上，也强调对于企业责任人可能判处三年以上有期徒刑的涉企犯罪案件，要报送省一级人民检察院统一把关，逐案审核。然而，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罪罪责重，虚开的税款数额在50万元以上的，就可以判处3到7年有期徒刑，因此，企业应当聘请专业的税法人士，从事实、法律两方面展开说理，提出企业开展合规的正当性和必要性，积极同检察机关沟通。

（二）注重合规实际效果，顺利通过第三方组织的评估

由于刑事合规最终可以令企业乃至企业的负责人取得不予起诉的效果，免受刑法的追责，因此，最高检也十分警惕弄虚作假，“纸面”合规的情形，要求合规整改必须落到实处，而且整改完成后还会进行回访。因此，企业开展合规整改，必须老老实实从合规制的构建、业务模式的改变、涉税风险的把控等方面入手。除了加强制度建设，企业还要尽快恢复正常的生产经营。构建企业合规制度，通过第三方机构的评估，并非企业一己之力能够完成，还需要求助专业人士的力量。

（三）律所助力涉案企业刑事合规

律师在企业涉案全过程中，能够做到全方位参与、有效助力企业整改。尤其是对于虚开犯罪而言，《刑法》第205条对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罪的规定稍显模糊，因此，企业的行为常常在罪与非罪、逃税与虚开之间徘徊，对于企业的刑事责任而言也大相径庭。因此，税务律师在企业涉嫌虚开犯罪时，应当首先理清企业的业务模式，能进行无罪辩护的，应当基于最大化当事人利益的考虑，开展无罪辩护；能进行轻罪辩护的，开展轻罪辩护也更有利于启动刑事合规。此外，在加强企业制度构建的过程中，律师更能从法律层面把控风险，例如对于一些业务模式的整改，杜绝代开的风险；对上游企业配票风险的调查；内部人员制度建设与风险隔离等。

四、小结：税务合规意义重大

综上，在日渐收紧的涉税监管面前，企业应当积极开展税务合规，只有做好了日常合规，才能远离行政和刑事风险，才能避免企业税务问题“爆雷”影响到企业的业务开展和发展。同时，只有合理的税务筹划才能正确让企业利用税收优惠政策，同时降低涉税风险，杜绝“买票”、“私户收款”等违法行为。

对于一些特定性质的企业，例如出口外贸企业、投资企业、开展跨国交易的企业，这些企业更容易受到当地税务机关的关注，因此更应当注重企业的税务合规建设。总之，只有全面开展彻底的税务合规，才能确保企业经营道路畅通无阻，实现企业的进一步发展。

作者：刘天永 来源：中国会计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