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假八年的柏堡龙，货币资金是如何虚构的？

马博财税闲谈

作者：饶胖（饶教授说资本）

造假八年的柏堡龙

2021年10月29日上市公司柏堡龙公告称收到证监会行政处罚事先告知书。

证监会告知书揭示了一家持续8年造假的公司，怎样造假上市，造假上市后怎样继续粉饰业绩，怎样掏空上市公司。

柏堡龙2015年上市，招股书报告期是2012-2014年，证监会认定招股书收入利润造假，这是不是欺诈上市？这是另外一个问题，欺诈上市是重大违法强制退市条件，会不会退市？柏堡龙称他们研究了，不会，为何？我们下一篇讨论。

上市后持续收入利润造假，直到2018年，2019-2020收入利润没继续造假，资产负债表造假持续到2020年。

直到2021年4月审计师出具保留意见审计报告，把盖子揭开，接着做会计差错更正，原来2018-2019年资产负债表上货币资金绝大部分是假的。自从康得新之后，大家已经习惯了现金造假这种“创新”造假方式。

2018年货币资金有7.38亿不是真的，当年报表列示货币资金14.72亿。

2019年货币资金有10.98亿不是真的，当年报表列示货币资金14.25亿。

柏堡龙的货币资金去哪里了？主要是变成了其他应收款。所以你看资产负债表，蔚为奇观，2019货币资金14.25亿，2020年被审计师出具保留意见和经过会计差错调整后，货币资金只剩下1.26亿，剩下的跑哪里去？其他应收款从2019年的0.18亿干到2020年的12.73亿，其他应收款是什么？

按照柏堡龙2020年报，主要是供应商借款，借给供应商了。至于什么这些供应商和老板什么关系，年报没说。这些人借的。

等一下，这配方很熟悉，康美就是这么玩的，造假大戏唱不下去，就自插一刀，搞个会计差错更正，很诚恳地说，不好意思，我们搞错了，现金（货币资金）记错了，不是现金是其他东西，在康美，那是人参，299亿现金变成了战略储备的人参。两家普宁的公司似乎手法也很相似，一个师傅教的？

（注：康美药业虚构货币资金，转为巨额中药材存货，参看

康美大变存货魔术！正中珠江，能力还是操守？

康美药业审计师：迷途已难再返，“死扛”存货不改！）

在柏堡龙，现金变成了其他应收款，我借给别人了，不过没告诉你，现在我突然想做好人，改回来，行不行？

恐怕不行，证监会认定，招股书造假，定增文件造假，年报造假，罚款，对直接责任人市场禁入。

造假方程式

造假也是有规律的，造假目的就是为了粉饰业绩，达到操控目的。

例如柏堡龙，2013-2015，造假动力来自IPO审核，按照当年中小板的审核环境，对业绩体量有倾向，坊间有传闻“创5主8”，创业板净利润5000万主板8000万，净利润与扣非后净利润孰低标准，看看柏堡龙业绩。

这是招股书和2015年年报数据，2015年上市，看起来虽然不是什么特别优秀的公司，但也中规中矩，有利润，有增长。如果把证监会认定的造假数据拿掉，那就是另外一幅模样。

业绩在2012年后逐步下滑，一来估计够不上“主八”要求，二来在前几年的审核环境中，业绩持续下滑，容忍度很低，一般都让你回家。此时，企业有两种选择，回家好好做业务，等业绩起来再来，还有一种，就是柏堡龙式的选择，财务造假。

利润是关键，利润是发行条件。

利润=收入-成本

要增加利润，造假方式两个，虚增收入与虚减成本。

不过IPO审核严格，如果直接虚增收入或者虚减成本，会导致毛利率上升和销售净利润率上升，如果造假数大，会导致与行业水平背离，如果是家独一无二的竞争优势企业还能解释，往往这样的也不需要造假。

柏堡龙是服装行业，自然需要考虑审核人员的视角，所以考虑虚增收入的同时虚增成本，保持毛利率稳定，净利润率合理，看起来都像真的。

在2020年暴雷之前，柏堡龙这本账做得四平八稳，看上去就像真的，对吧。

根据证监会处罚告知书，柏堡龙通过虚构与某公司及其关联方，万杰隆集团及其关联方万杰隆电子商务之间的服装设计、组织生产业务，虚增营业收入和利润总额。

这就是我们常说的通过虚构交易虚构收入，同时虚构成本，虚增毛利达到虚增利润的同时，收入利润同步增长，毛利率净利润率维持稳定。

虚构了收入，把虚构的收入以应收账方式挂在账上，这是“古典时期”的财务造假方式，也有人称之为“传统造假”方式，这种方式属于“内循环”，公司自己搞定即可。

不过弊端明显，如果没有现金流动，就会产生净利润与经营净现金流出现数量级或者方向背离。

中欧苏锡嘉教授说：造假，利润，关起门，自己咬咬牙就行了；现金流，就比较麻烦，需要外面兄弟接应。

我们看看柏堡龙经营现金流和净利润。

除了2017年有异常以外，在2020年暴雷前，扣非后净利润与经营现金流基本匹配，看上去挺正常，特别在IPO审核期间，2012-2015数据看上去很不错。

说明造假者有预谋的规划，里应外合，除了虚构会计账务需要的记账资料，例如合同、收发货单据、ERP数据等，为了展现出一种合理的财务面貌，还需要将虚构的应收账款真实收回，这样才能使现金流量表数据与利润表、资产负债表适当匹配。

苏锡嘉教授说过：财务报表像比基尼美女，看似很暴露，但没暴露出来的那部分才是你真正想看的。

根据证监会处罚告知书，2013-2018年5年内，柏堡龙合计虚构收入12.76亿。虚构净利润3.56亿。

虚增的利润藏在哪里？

财务三张表的关系，可以看成三个“机”，资产负债表是“照相机”，是将某一时间点，企业资产、负债、所有者权益拍个静态照片，资产负债表恒等式：资产=负债+所有者权益，资产是表现形式，资产的来源是股东投入和借债。

利润表是个“录像机”，将一个会计期间，也就是两张照片之间发生的事情连续记录下来，收入-成本=利润。

现金流量表与另外两张表（损益表和资产负债表）不是一个体系，只是反映资产负债表货币资金这一个科目，在两个时间点（照片）之间的变化构成，起点和终点既定就，就是资产负债表上的数，只是反映这两个数变化的性质，人为区分为经营、投资和筹资，现金流量表相当于一个“点钞机”，表述现金变化构成。

你要留心就会发现，利润并不是一个静态存在，在资产负债表上，利润表现为所有者权益的一个部分，而所有者权益是资产的来源之一，另一个来源是负债。在对企业资产“照相”的时候，我们只能观察到资产，所以，虚增出来的利润，一定需要藏在某个资产科目中。

例如康得新、康美藏在货币资金，獐子岛藏在存货，早期有些还藏在应收账款。

还有就是藏在固定资产类科目，例如固定资产、在建工程等。柏堡龙藏在一个不太用的科目，其他非流动资产。

证监会处罚告知书：柏堡龙子公司深圳衣全球联合设计有限公司在建工程-深圳柏堡龙衣全球项目累计预付工程款 3.3 亿元，其中 2017 年支付 1.1 亿元，2018 年支付 2.2 亿元（募集资金）。上述预付工程款在 2017 年至 2019 年年度报告中均作为“其他非流动资产”列报。上述累计预付工程款 3.3 亿元中 2.835 亿元最终转入给柏堡龙所控制使用的银行账户，用于柏堡龙体外资金循环等用途。

虚增的3.56亿利润就藏在非流动资产科目里。

根据证监会认定，2013-2018年合计虚增净利润3.56亿，与非流动资产科目3.9亿接近，加上证监会调查确认，其中2.8亿转出用于虚构收入的体外循环，数量基本可以对上，虚增的利润就是藏在这里。

审计没看出来？

实际上，柏堡龙2018年报显示了这个情况。

2020年被审计师出具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核心保留的内容之一就包括这部分。

让我感到奇怪的是，2018-2020年审计师是一家。

而且2019年审计报告都把该项目列为关键审计项目。

让人费解。是疏忽？被蒙骗？还是串通？我们知道像康美最后监管结论之一是会计事务所项目经理与企业串通，这回也请监管好好查查。

十多亿货币资金到哪里去了？

根据证监会文件，柏堡龙2018年末虚假记载银行存款 7.38亿，2019 年年末虚假记载银行存款 10.98亿，这些钱跑到哪里去了？康得新122亿货币资金造假的结论是，本来就没有，都是骗人的。

柏堡龙十多亿货币资金造假，这部分钱按照公司2020年报说法，来是被借给供应商，大概率是老板把公司钱挪出去用了。

之前康美自爆货币资金造假，说是变成中药材、在建工程和大股东占款，核心部分是人参，大约200亿，后来大家都知道，这200亿人参都提了减值准备，都没了，也是骗人的。

柏堡龙货币资金变成的其他应收款，未来会怎样？我们拭目以待。